柏林新博物館IX,C-print,180cm×183.1cm,2009,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
作為杜塞爾多夫?qū)W派創(chuàng)始者貝歇夫婦的得意門生,康迪達?赫弗(Candida H?fer)自2012年起多次前來中國進行創(chuàng)作并舉辦展覽,她的作品對我們而言并不陌生??諘绲目臻g、瑰麗的細節(jié)、公共建筑、類型學攝影......這些提法似乎已經(jīng)成為公眾對這位德國攝影藝術家最便于理解的印象標簽。然而,一旦她的創(chuàng)作語言發(fā)生了變化,僅通過這些標簽來理解便會使觀者陷入茫然。
康迪達·赫弗,中國香港,2016 年,陳東凡(音譯) ?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 德玉堂畫廊 )
巴黎貨幣博物館I,C-print,180cm×226.1cm,2018,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1944年2月4日,康迪達?赫弗出生在德國東部城市埃伯斯瓦爾德,她的父親曾是一名記者。1964年至1968年,赫弗在科隆美術與應用藝術學院(K?lner Werkschulen)學習,畢業(yè)后進入報社成為了一名專業(yè)攝影師,擔任人物肖像攝影的工作,那一時期她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關于利物浦詩人的作品。1970年至1972年,她在漢堡擔任德國著名攝影師維爾納?博克伯格(Werner Bokelberg)的助理,這一時期,她學習了銀版攝影法。1973年至1982年,赫弗在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學習電影,1976年,她轉(zhuǎn)至著名的伯恩?貝歇和希拉?貝歇夫婦門下學習攝影,她的同學有安德烈亞?古斯基、托馬斯?魯夫、托馬斯?斯特魯斯等,如今,他們都已在各自關注的領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赫弗曾在一次面對中國觀眾的演講中提及那一時期的感受,她說那是一個非常幸福的時期,他們有著共同的創(chuàng)作熱情,每個人又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創(chuàng)作方向。凡爾賽宮I,C-print,180cm×143cm,2007,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康迪達?赫弗的作品中總是呈現(xiàn)空空蕩蕩、色彩華麗的公共空間,但她的攝影工作是從黑白人物拍攝開始的,最初的時候使用的小型的便攜相機。1973年至1979年,她拍攝了一系列德國的土耳其移民。這些土耳其人友好、熱情,他們?yōu)楹崭コㄩ_家門,允許她拍攝他們的聚會、就餐、休閑等各個生活場景。但在這一過程中,赫弗卻逐漸對自己闖入他人的私人領域感到不適,于是她停止了這種拍攝方式。與此同時,一種現(xiàn)象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便是土耳其人會利用各種繁縟的裝飾紋樣、重復的圖案、擺設、家具和一切瑣碎的日常物件,在德國為自己營造出一種與故鄉(xiāng)類似的居家生活環(huán)境,這些環(huán)境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體現(xiàn)著土耳其文化的人文功能和社會需求。這些場景對赫弗有著強烈的吸引,于是,對不愿闖入他人私生活的赫弗來說,公共空間便成為了她最為關注的創(chuàng)作焦點。在公共空間中,人們也會像土耳其移民一樣,根據(jù)自身的特殊需求來構(gòu)建出種種復雜的空間形態(tài),其中同樣蘊含著人們的欲望和夢想。由此可見,赫弗的創(chuàng)作脈絡一直都在為某個篤定的想法去尋求適合自己的改變。瓦哈卡圣多明各教堂III,C-print,180cm×217cm,2015,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1979年起,赫弗開始用彩色照片拍攝公共建筑的內(nèi)部空間,并改用大型相機和大畫幅底片來呈現(xiàn)這些空曠環(huán)境中的更多細節(jié)。1991年,赫弗關注了德國、西班牙、英國、法國和荷蘭的動物園,她試圖通過封閉環(huán)境中飼養(yǎng)的動物,來解構(gòu)空間環(huán)境在定義觀眾目光時所扮演的角色。2001年,作為委托項目,她拍攝了羅丹的雕塑名作《加萊義民》,2005年,同樣作為系列項目,她拍攝了盧浮宮中的藝術空間。在此期間,她與她的助手游歷世界,拍攝了許多圖書館、博物館、歌劇院,等等,有些空間充滿現(xiàn)代設計的簡約氣息,有些則布滿維多利亞晚期的古典裝飾。 陽光,C-print,83cm×63cm,2019,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
赫弗對空間的選擇主要看空間所屬的建筑物與人類個體之間是否存在特殊的、歷史的、多樣性的關聯(lián)。她的作品中從轉(zhuǎn)向拍攝公共建筑內(nèi)部空間開始逐漸體現(xiàn)出了一些屬于其個人觀察特點的藝術方法,比如,作品中將人的身影排除,但這樣做反而強調(diào)了空間中人的因素的存在。用赫弗自己的話說,就像聚會中,人們的話題總是聚焦于缺席者。墨西哥城巴斯托樓II,C-print,180cm×226.3cm,2015,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對透視、光線的處理也是她的作品最為人所稱道之處。籌劃一個空間的拍攝,赫弗首先會取得合法的拍攝許可,在人群清場或離場的狀態(tài)下進行。通常設備由助手們搬運,她會迅速確定取景角度,這個視角的環(huán)境布局往往居于對稱,透視焦點大多位于距離相機最遠處,相機用三腳架固定在一個較高的視角,空間的透視呈現(xiàn)放射狀。觀眾觀看時,作品會出現(xiàn)一種行進般的錯覺。而對于光線,赫弗會根據(jù)她的個人判斷來進行處理。赫弗不使用閃光燈,但她會根據(jù)空間獨有的特點對現(xiàn)場光線進行充分地利用,不論是用膠片還是數(shù)碼設備,她都會在照片的后期制作階段對光線進行加工處理。在赫弗作品所呈現(xiàn)的空間中,空間與環(huán)境中的種種文化印記構(gòu)建起了一個文化的、藝術的、歷史的通道,觀眾可以“進入”其中自由地展開探索。因此,赫弗對作品尺寸的判斷也是基于觀眾能否看清足夠的細節(jié)來考量。赫弗曾經(jīng)強調(diào),對她來說,拍攝照片、處理照片、展示照片,這三種工作同等重要。普瓦西薩伏伊別墅[勒·柯布西耶?FLC/ADAGP]VI,C-print,180cm×217cm,2018,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貝歇夫婦較早在攝影創(chuàng)作中明確采用“類型學”(Typology)的方法來拍攝和呈現(xiàn)他們長期關注的題材,這種冷靜而客觀的創(chuàng)作方法和審美風格也影響到了他們的學生,包括赫弗。在對同一主題的長期關注和表現(xiàn)中,赫弗的作品,如同杜塞爾多夫?qū)W派的其他藝術家一樣有著顯而易見的辨識度,因此人們也常常借用“類型學”的概念來理解他們的作品??墒沁@樣真的準確嗎?赫伯特?布爾克特(Herbert Berkert)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赫弗的策展人,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赫弗的丈夫。他曾在《關于“方法”》一文中談及赫弗的作品與類型學的關系:“赫弗的作品有系列化傾向,但絕沒開創(chuàng)一種類型意圖”他認為“如果有類型學存在,那它也是在藝術家的身后悄然形成的......”藍色樓層,C-print,83cm×64.7cm,2018,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2015年左右,赫弗的作品再次發(fā)生“轉(zhuǎn)變”,作品中展示了更多空間的局部,它們大多存在于現(xiàn)代建筑,結(jié)構(gòu)中包含了許多直線、曲線等抽象圖形,作品的構(gòu)圖更加自由、隨機,而不是追求對稱、平衡、通道感等視覺特點。前文提到,赫弗早期是使用小型相機進行拍攝的。根據(jù)布爾克特《關于“方法”》的介紹,赫弗早期創(chuàng)作中,由小型相機變?yōu)榇笮拖鄼C是為了更加全面地、直觀地、平等地展示這些空間的特性。為了了解這些空間的內(nèi)涵,赫弗需要在拍攝之前做充足的調(diào)查與研究,并制定拍攝計劃。2016年,赫弗曾在與西班牙日報藝術專欄作家埃琳娜?奎(Elena Cué)的訪談中透露,使用大型相機拍攝是追求完美主義的體現(xiàn),但自己卻是一個急躁的完美主義者,在繁冗的組織和準備工作之余,自己會用小相機手持拍攝一些抽象作品。同時,她還向埃琳娜?奎表示,在大型作品中,她所關心的元素是光線、結(jié)構(gòu)、形式及空間的重復與變化;而在小型作品中,她以抽象的方式來對這些元素進行研究,這種方式可以讓她從大型相機繁瑣的準備工作的局限中解放出來。由此看來,不論是以前相機由小到大,還是如今由大到小,赫弗的作品外在形式的“轉(zhuǎn)變”或許是一種誤讀,她的觀察和思考在本質(zhì)上并沒有太大的改變,甚至還體現(xiàn)出了一種持久的延續(xù)性。至于從膠片攝影轉(zhuǎn)為數(shù)碼攝影,赫弗也曾表示,自己不排斥采用新的技術,但她的工作不受技術的驅(qū)動。巴黎救世軍庇護所[勒·柯布西耶?FLC/ADAGP]III,C-print,180cm×167.9cm,2018,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赫弗始終在形式的變化中尋求著超越物理空間表層的文化內(nèi)涵,在這一過程中,她也完成了攝影作品在藝術空間中的價值確立。整體而言,攝影大規(guī)?!斑M軍”美術館空間和墻面的努力發(fā)生于1970年代末,這正好是赫弗和她的同學—杜塞爾多夫?qū)W派的藝術家們開始進行攝影的前沿探索的時期。美國藝術評論家邁克爾?弗里德(Michael Fried)認為,赫弗的攝影作品體現(xiàn)出了攝影作為藝術品的重要性:藝術家通過作品提出問題,將藝術品與觀者之間建立關聯(lián),這曾經(jīng)是繪畫的作用,而如今攝影達成了這一目的。顯然,刻板的標簽無法定義赫弗的藝術實踐,盡管她帶著相機拍攝了建筑空間,她的作品進入了藝術空間,但同時,她的攝影也早已超越了空間本身。莫斯科德弗瑞克文化中心ZILV,C-print,180cm×251cm,2017,康迪達·赫弗 ?2020 by Matthew Liu Fine Arts (德玉堂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