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后的思考
2011年6月3日——9日,“三人行”攝影大師班暨攝影名家聚焦臨沂活動在山東臨沂舉行,“大師班”授課教師為《南方周末》圖片總監(jiān)李楠、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副教授任悅和《東方早報》副總編輯常河。11位參與的攝影師是《瀟湘晨報》楊抒懷、《南方都市報》鐘銳鈞、新華社沈伯韓、《都市快報》賈代騰飛、《齊魯晚報》王媛、《東方早報》王辰、《瀟湘晨報》華劍、《華商報》寧峰、《中國經(jīng)濟周刊》肖翊、《大眾日報》盧鵬,自由職業(yè)攝影師王遠凌。 孫京濤,大眾日報攝影部主任、圖片總監(jiān),工作坊發(fā)起人之一,聊起工作坊的目標,他說起未曾表白的初衷。 目前在紙媒上,新聞攝影不具有獨立性,很大程度上是文字報道的附庸,攝影者無法用有個性的攝影語言和思考完成有獨立品格的攝影報道,攝影師的個性也逐漸被抹殺。而在攝影被市民化的時代,有個性的攝影師才能夠被看見。年輕的攝影記者,怎樣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思維去拍照,如何成為一個獨立的攝影師?這是工作坊希望攝影師來思考的。對于日常的工作,這種學習可能很難立即被學以致用,但是作為一個過來人,孫京濤希望年輕人能夠早日找到獨立的自我,找到自我表達的途徑和方法。參與這個工作坊的學員都是有效人群,他們目前工作在媒體之中,而且是對攝影有一種堅持的年輕人。他們要成為獨立的攝影師而不是一個雜志或者一個媒體的攝影師。 回想?yún)⒓覹PP(荷賽)大師班的經(jīng)歷,孫京濤和同學們共同經(jīng)歷了迷茫。聚在一起的各國年輕媒體人在突然之間沒有了媒體服務的目標,而是要強調是個人的攝影時,有了共同的疑問——“我該怎么辦?”這段經(jīng)歷讓孫京濤開始思考,并且為以后的職業(yè)生涯進行規(guī)劃。如今,不惑之年的孫京濤希望年輕攝影人盡早地面對這樣的問題:我該怎么辦?我要拍什么?我該怎么拍?通過短期的交流和研討,還要讓攝影師相信直覺的吸引,因為在整個視覺訓練不完整的前提下,某些大學的視覺訓練和某些媒體的要求可能正在毀掉年輕人原來的視覺天賦。而直覺的視覺修養(yǎng)是不能言說的,需要自信,這是確立攝影師個性的基礎,也是目前國內(nèi)年輕攝影師普遍缺少的。 基于以上的想法,孫京濤對于工作坊的教師選擇標準是年輕,犀利,能夠直陳問題所在。而對于參與的學員的選擇依據(jù)是35歲以下,對攝影充滿夢想,在攝影之外勤于思考。 在工作坊結束之后,我們看到了工作坊學員的部分回饋,在此節(jié)選一部分,讓未能參與工作坊的讀者和年輕攝影師們共同思考,攝影對于個人意味著什么?攝影師需要思考什么?攝影師需要堅持什么? “讓瞬間足夠硬!” 自己總在思考一個問題,“總在看別人的東西,為什么每次看都會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有新的認識和體會?”在這幾天,與大家的相互學習中,終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讓瞬間足夠硬!”一張好的新聞照片,即便沒有新奇的角度、沒有魔幻般的光影效果、只要有一個能傳遞某種情感的瞬間,那就是一張好照片!一組好的攝影專題,一定是由很多張精彩瞬間組成。所以,思維方式單一的我,應該發(fā)揮自己的所長,不再為了追求形式上的表現(xiàn)力,而忽略了新聞攝影的初衷。自己今后的目標就是:力爭將新聞瞬間拍得足夠“硬”!“如果你的照片,別人總是提出意見,那就說明你的瞬間還不夠硬!”所謂瞬間的“硬”,就是通過影像能傳遞出某種情感,令觀者產(chǎn)生心理上的共鳴。(寧峰) 強大的照片 臨沂的培訓已經(jīng)結束了一段時間,回到長沙之后繼續(xù)開始在報社的攝影之路,還是拍著那些零碎瑣事,做著文字記者的配角,每當這樣的時候,我就想起任悅老師開玩笑說:“當你回報社拍新聞照片時,你將不再是我的學生” 。一句玩笑話我記得很深,比其他那些攝影理論什么的更能刺激到我。我內(nèi)心一直渴望去拍屬于自己的照片,拍自己腦子里經(jīng)常浮現(xiàn)的東西,去享受攝影,去奇遇人生。Not necessarily to be strong, but to feel strong(你不必強壯,但要讓自己感覺強壯)。這次培訓讓我清楚地知道了在攝影領域什么是真正strong(強大)的照片。 最近一直被身邊的人提醒一個攝影師出來的時間是5年,5年之后如果你出不來,那么你將止步不前,那么還不如辭職去干別的,而我們報社的老一輩的攝影記者幾乎都轉行了。出不出得來,確實是個問題,但是攝影的本質是為了出來嗎?還是那句話,當我體會到strong(強壯)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非常好,而且攝影是我打發(fā)時間的最佳方式,當然是套用大師的名言,去享受攝影,然后的東西都是附帶的。(華劍) 獨立思考,做觀察者,融入到社會里 在回北京的飛機上,當任老師問起我臨沂工作坊和上學時候工作坊的區(qū)別。我說之前的工作坊,必須假定自己為哪家媒體拍攝,然后爭取把自己的照片賣出去,這樣的培養(yǎng)方式更適合沒有工作卻需要了解如何職業(yè)化的學生。然而這次臨沂的工作坊,針對的是每天忙著拍工作照的攝影師們,以一種與我之前參與的工作坊不同的方式,嘗試開放式的攝影,讓大家不要停留在攝影里,不要停留在攝影套路里,不要停留在攝影的形態(tài)里。讓我們獨立思考,當一個觀察者,融入到社會里。(肖翊) 攝影是“自私”的,是屬于自我的 回看這次攝影工作坊的經(jīng)歷,我實現(xiàn)了對自己的一次挑戰(zhàn),突破與否倒不敢過早下結論。平日的訓練和工作,使我對于傳統(tǒng)的紀實手法有了一定了解和掌握,但是越拍越不合自己心意,似乎在不斷重復,卻沒有突破的跡象。其實,攝影作品最終體現(xiàn)的是攝影者的世界觀與觀看方式,我自覺觀看世界的方式有歸于單一、乏味的趨勢,時時會有緊張和緊迫之感,卻無從突破。在幾天的拍攝中,我強迫自己用環(huán)境肖像這種從未仔細思考和實踐過的方式觀看,去說我想要說的話,盡管尚不熟練,但至少是個有益的開始。在探索中我知道了攝影師在拍攝肖像時應有所為(控制)和有所不為(不控制);而對于視覺符號的運用,不能超越對拍攝對象本身細致入微的觀察和表現(xiàn),否則就會顧此失彼流于形式。 像我們這樣的年輕攝影師,在發(fā)展過程中,除了要追求高度職業(yè)化以外,還應時刻警惕職業(yè)化的另一面,避免落入媒體和我們自身所制造的窠臼之中。要保持對于攝影的那一點點“無知”和“純真”,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不是技巧和思維定式,用照片而不是自己跳出來說話。要擁有開放的攝影生活,用閱讀、思考、寫作、聆聽、交談、朋友等與攝影無關的人與事滋養(yǎng)自己,而不是一味停留在攝影里、停留在某個攝影形態(tài)、套路里。要拍符合自身氣質的照片,而不要回到媒體攝影的老路上。攝影是“自私”的,是屬于自我的;照片背后站著的,應該是一個有著鮮明個性、獨立觀點、散發(fā)著人的魅力和氣息的個體,而不是被流派、風格、技巧、形式等淹沒的按動快門的機器。(沈伯韓) 在你急急趕路的時候,轉一下身體 常老師對我說,你要發(fā)揮女攝影師的優(yōu)勢,更多地去嘗試,在做選題這方面,汲取這次的經(jīng)驗,多拍一些能發(fā)揮自己優(yōu)勢的題材。而我平時只知道像個男人一樣工作,卻很少坐下來梳理、積累、思考一下。在你急急趕路的時候,轉一下身體,也許會看到周圍不一樣的美麗景色,此時你會想,剛才我走過去的時候,怎么沒有注意到呢?這也是我參加這次活動最大的收獲吧,我很慶幸,能及時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能告訴自己傻干并不是通往成功的捷徑。在以后的工作當中,我想我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王媛) 當攝影與工作相連接時,一定不要忘記或是模糊自己心中最初對攝影的熱愛 在培訓的最后一天,有一個問題暴露出來:選圖和版面語言。當自己動手做版時,確實有很多之前拍攝時根本沒有想到的問題隨之出現(xiàn)。當你拿起相機拍攝時,往往都是單點思維,而在進行后期拼版時,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路已經(jīng)由之前的單點變化到整體了。用一張什么樣的圖片作為開頭,什么樣的圖片作為結束,高潮的圖片放在整本畫冊的第幾頁,內(nèi)頁里每一張圖片與下一張銜接的關系是怎樣……又想到李楠老師說的,照片單獨看和放在一起看效果是不一樣的。 我相信每個攝影人都以不同的方式開始自己的攝影之路,而當攝影與工作相連接時,不要忘記或是模糊自己心中最初對攝影的熱愛。培訓中自己沒有放手一拍,但是讓我找到自己剛剛接觸攝影時的感覺。關于與攝影有關的工作也許是你我生存之道,但攝影本身也許是發(fā)現(xiàn)、 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或是人生的永遠追求。我追求的不是影像視覺的獨特而是影像人生的內(nèi)容…… 常老大(常河)說得對,要工作也要生活。(王辰) “用力過重” 那幾天,我病態(tài)地展示著自己似乎引以為豪的常年以來擁有的攝影技巧,如一只欲振翅展屏的孔雀。我以為我能展示的是一個報道攝影師能體現(xiàn)的成熟,成熟的觀察,成熟的控制,成熟的手法,再到成熟的影像,當然一切都是所謂的。其實這一切呈現(xiàn)在面前的是心機,一個自己給自己設下的圈套。 回想起來,當初我說,我來,是因為感興趣所有的人來到一個不明確的地方,其呈現(xiàn)的影像的差異。作為參加過兩次工作坊(張乾琦北京工作坊、三人行工作坊)的一個學員,每次結束的時候,捧在手上的是一沓照片?是一個專題?還是一個還能不能繼續(xù)下去的故事?或者是一個問題——這是不是我想要的? 對,這才是我想要的。(王遠凌) See what you look 見你所見 我想說的是,為什么在數(shù)碼浪潮下,要抓住膠片這根救命草。 我參加的兩次培訓(張乾琦、三人行),拍完照片回來都是直接“裸”放。構圖、曝光、立意,暴露出來的問題,一目了然。對于像我們這樣上手即數(shù)碼的年輕攝影師來說,放緩腳步,重走舊路,未嘗不是件好事。 電影《阿凡達》中的那句經(jīng)典臺詞,能很好解釋我想說的, “I see you?!?see,看見,不知道這是否也暗合了那句偈語:看山是山,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看山是山,見水是水??傊琁 see you (我看見你)和l look at you(我看到你),攝影師們自己拿捏吧。 我從事新聞攝影工作,已近兩年。除了每天應對突發(fā)新聞,文字配圖外,也會關注一些自己感興趣的題材,拍攝圖片故事,或者做些專題。我承認,自己的思維變得很線性,有時一根筋,扎進去就很難跳出來。 還是以張乾琦老師為例,他的作品切分開來,可以有《唐人街》《Chain》《I do I do I do》等,但放在一起,又在表達一個宏大的概念:人的離散與融合,作品有了更多的內(nèi)涵。 記得任悅老師跟我說,她該如何向別人介紹我賈代,拍了漸凍人、玉樹地震中的雙胞胎姐妹、華山獨臂挑夫……NO,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沉浸在你拍攝的故事中去,你得找到人們的共性,那時哪怕他們并不了解個體的故事,也能引起共鳴。后來我嘗試著拍攝的那組《我們正年輕》,便是如此……(賈代騰飛)
我現(xiàn)在似乎明白當初在張乾琦工作坊的時候得到的“用力過重”的評價是什么意思了。擁有訓練有素的視覺體驗和呈現(xiàn)效果的控制確實是新聞攝影師的看家法寶,但這又算什么呢?多少人愿意承認當初是懷揣著成為高級技工的夢而走入這個行業(yè)的呢?